基因图谱

科幻题材小说

章一

逃亡

半毁的铅窟小屋迎来了今天的第四波警察,他们来回翻看着仅仅两个人宽度大小的铅窟里的每一样东西,如同暴徒一样的挨家挨户搜查着,时不时传来可怖的呵斥声,情景像极了暴徒在抢劫。

贫民窟迎来了几年难得一见的密集的人群;

“他们在找我们,佰娜,跟着我”

佰娜并不能很轻松的听懂我的话,但是却很认真的点着头,然后在一边消化理解.

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我从邻居那里拿来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给穿着单薄衬衣的佰娜结结实实地披上,佰娜才到我胸口,但已经是一个少女的行动认知,从咿咿呀呀地教她认字,仅仅也只是三天前的事情…

从我从城内的手术台上把她救下来为止,她一直没能说话,但是却紧紧地跟着我,仿佛知道我是在救她,麻醉药的效力已然完全消失,现在她时不时还蹦蹦跳跳的,而我是无论如何没有这个心情。

身后的村庄已经一片狼藉,能用的肉具也报废了大半。
我带上小氢给我留下的干粮,大踏步地朝南一路走,身边紧跟着佰娜,夜色漆黑,星空闪闪,将佰娜的眼睛照得有些明亮,深蓝色的光泽,隐隐看得到淡蓝色的荧光星星点点,在深邃的瞳孔中像飞舞的萤火虫,像极了“石头”君的父母亲。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解释着这个那个,她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像个极乖的孩子。

“我..是..佰..娜..”,不知道走了多久,小小的“佰娜”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边说着边自己纠正着发音,我倒不自觉地从胸口涌出了一阵笑意,合着灰浊的空气一口咽到了胃里。

到太阳从满是灰尘的模糊的地平线上探出头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示的第一个村庄,一模一样的铅窟,旁边还有一架废弃的s60,里面仿佛也住着一些人。因为连续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我立马找到了一个还亮着昏暗灯光的小铅窟,打开门的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仿佛还有些认生,小心谨慎地同我交流了几句,相互确认对方没有食人习性以后,我提出了想要借屋子休息一下,他勉强地答应了我们,只是很好奇地看着佰娜,佰娜则踉踉跄跄地躲藏在我身后,直到吃干粮的时间,她才迅速的蹦跶到我的面前,暴饮暴食之后又立马呼呼倒头睡去,果然又连同我的那份也吃得干干净净…

我睡着醒来的时候是下午,翻身的时候发现脚很重,才知道原来佰娜钻进毛毯趴在了我的身上,我慌张地跳了起来…佰娜则死死的抱住我的大腿,还留着口水,我停下了动作,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照在佰娜的脸上,白皙的皮肤同瓷器一样,微微萦绕着一些淡蓝色的萤火,去触碰时却又完全摸不到,白色的头发也好,胸口也好… 绕过头看窗外的废弃的飞船,也忙着跟中年大叔打招呼,像这样一直守护着她当做一个亲人一样。

掏出佰娜破衣服兜里面的8块金属钱币,我给了大叔一块,大叔很开心的接受了。

然而…佰娜胃口一如既往的好,大叔晚上准备了10个个干粉团子本来我想留着做干粮备用的,结果连同原本的干粮一起,都被吃光了,要知道我一顿的极限是5个团子,作物在整个陆地上相当的匮乏,这些食物和淡水源就变得非常的宝贵,甚至连年的战争,像刚刚的飞行器里面十有八九是个水源的仓库,喝了很多水,也在袋子里灌满了水,甚至对大叔有点愧疚,毕竟没有给很多钱。

查完地图以后,放在了帽子里面,我小心地戴上帽子,背着又倒头大睡的佰娜,朝着太阳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小佰娜样子似乎又变大了一点,也许是我的错觉?可能是我太期待她长大了?带着这样的心情的我,美好的东西从脑海中溢出来很多。


关于“魔法”

“天~空~”,”甜~口~”,”天~空~”,”甜~孔”。
努力教佰娜练习说话可佰娜调皮极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找到了路边的一处废弃的车辆,打算就地休息一会儿,佰娜在废弃的车顶跳起了舞来,由于锈蚀的原因,车身的顶部摇摇欲坠,我努力地拉着佰娜,想拽下来,佰娜的头发在月光里飞舞着,以不符合物理学的姿态蓬松的撑开,让我很惊讶,这才想起了石头一家的身世问题,在仓库做工的时候,我翻过他们家的书籍,大量的书籍里都是类似咒语的秘钥,可是无论如何我按照上面的方法也没有能试得起来,也许这是跟基因相关的天赋才对。
我盯着佰娜的眼睛,佰娜好奇的盯着我,看了足足有5秒钟。
“瓦~力~兹~”,”挖,莉莉,词~”这样依葫芦画瓢的念着我唯一记得的几句“咒语”一样的秘钥,佰娜也依葫芦画瓢的念了出来,可是果然没什么变化,
佰娜继续转身转着圈从车顶这一头跳到了那一头,
终于预感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车壳碰的一声断了一根梁,车顶顺势一斜,佰娜重心不稳从车顶头朝下地摔了下来,我伸手去接可是没能接住,心里的难受和自责就要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的时候,佰娜从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
完好无损!连头发都没有沾到灰尘,蓝色的荧光在佰娜头周围聚集闪动了几下,又消散不见了。
“所以说你确实会魔法咯”,我有点微微生气地把佰娜抱在怀里,手在佰娜的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佰娜抬起头,无辜地望着我,猝不及防地亲了我一口
“佰娜~知~道~尼哇”,这样说道,我才发现,佰娜的说话已经能够这样流利了,可是词语从哪来来的呢,还有这语调,好像来自于我的妹妹氢呢,一定是妹妹教他的,可是她过得怎么样了呢?突然思绪又布满了脑海.
佰娜摇头晃脑地拉着我,往不知道哪里走,夜空下面无边无际的荒野,我不时停下来观察星星的方位判断方向,超级奇怪的是佰娜完全没有偏离目标,而且似乎对地图还产生了修正。
太神奇了,果然这就是血统么?从手术台上拿走佰娜那一刻,我看了一眼“石头”,他厌恶又恐惧地看着我拿走佰娜,同样是深蓝色的瞳孔,但佰娜有荧光,石头没有,所以即使他仿佛要撕碎我一样,也不能使用“魔法”整我么?我仿佛明白了这个血统的继承关系和这手术的目的。

所以石头的父母才不愿意将自己的能力移植给“石头”君,所以移植的代价是什么呢?大概是生命吧,我猜。

在克隆和生物技术滥用的现在,生命反倒是培养才能的最低成本了…

我走着的时候握着佰娜的小手,她已经到我胸口这么高了,背起来已经有点太重了,这个成长速度和体重变化,完全无法符合物理学的规律,然而就出现在我的眼前的“魔法”,还有血统正在一次次的刷新我的世界观.

所以“魔法”的触发的条件情报就是我们接下来在夷京的目标,从开始偷东西为生的贫民窟小孩的逻辑里的世界真相就是必须强过别人才能正面对着世界,否则就只能永远隐遁于黑暗…

可是谁不想感受和煦的阳光和幸福的人生呢?


利哈和蕴城

沿着地图走,土地的荒漠化越来越重,白天阳光灼烧着一切活着的物体,到了夜晚,寒冷又肃杀一切跳动的生命,夜行也能深刻的感觉到周围的生物和文明的景象越来越少,自从2076年三次大战爆发以来,地球的自然物种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在自然界能看到的也就一些生命极其顽强的物种,一路走来,之前能看到枯黄的榆树,现在连残破的树干也已经没法见到了,干裂的泥土混着黄色的沙砾,在仅有手电筒的光线的晚上,一片死寂,谁都没有想到100年前只有电影里才出现的“废土”成真时会如此的恐怖,整个东部亚洲的沿海都成为了100年前画面里中国的黄土高原。

如果没有星星和路标,还有蹦蹦跳跳的佰娜,也许我已经迷失在这样的一成不变的景色中。

这样整整一个晚上,佰娜也走得累了,在我背上沉沉的睡去。

到下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体力消耗得太过厉害,身体已经渐渐地忍受不了,随着血糖的下降,步子也变得越来越勉强,看到远远的一缕异样颜色的时候,我意识开始模糊,晕倒在了一块页岩的阴影里。

“喂,快醒醒“,“氢,快醒醒”。感觉到脸上传来冰凉的触觉,我才从漆黑一片的意识中浮出来,到处都是灰色的陶瓷墙,闪闪发亮的釉刺得我眼睛疼,周围都是圆形的罐头样的建筑,没有窗户,整齐的排列在路边,不远处有一座较大的陶瓷建筑,像一个方形的樽被倒置过来一样,大概有1000平,周围种满了榆树,枝头能隐约地看到绿色,显然是受精心照料的结果,仔细在脑中检索了下,没走错,这就是蕴城,想到这里我舒了一口气庆幸现在没有被绑在火架上准备成为食人族的“烧烤点心”。叫醒我的是面前小陶罐的主人,感觉如同小陶罐一样寒酸的装束的小姑娘,用手小心地舀起来一点点水洒在了我的脸上,这才喊醒了我,“你叫氢对吧”,她指了指我衣袖上的字。我意识到我还穿着妹妹的衣服,这样一来干脆就换个身份好了,“恩,是啊”。“她呢?”,佰娜则不出意外地躲到我身后,探头探脑,然而现在显然因为身形大了一些,不太好藏了。“这是佰娜”,我觉得告诉真名的话佰娜也是个新身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直接说就可以了,佰娜则小声地侧过头附和了下我,“佰~娜~哇~”,然后弹出的脑袋就又缩了回去。

莫名其妙地受到了款待,那小姑娘叫利雅,由于这里4个月没有外来人口,我反倒成了一个稀奇的来客,吃了一顿名副其实的大餐,野玉米以及烤鼹鼠,恩,好吧,其实我确实鲜有能吃到动物的情况,蛋白质很多时候是靠大豆制品提供的,动物的限捕法令和增殖计划也并不能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得出满意的结果。好在这里山高皇帝远,加上相对来说这里的管理者搭建起了一些基础的生态链,化身成了很了不起的管理者。

至于身份的问题,我庆幸我谎报了身份,这块辖地依然隶属吴城,想必追捕的告示还是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我心里这么想。

很快我就见到了这里的管理者利哈,长胡子的白发长者,手臂因为辐射的原因产生了不小幅度的畸变,右手变得焦黑色,整只手也非常的瘦削,显得很凄凉,右脚整个替换成了机械的义肢,乍一看还隐隐觉得有些时尚。虽然老人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却是非常好,因为很久没来客人,见到了我们十分高兴,愉快的用吴语交流了一个下午,讲起了些三次大战的事,唏嘘不已,利哈是整场战争的经历者,实际上是初编兵团内的一个班长。

2076年是利哈服役的第3天,邻国一丹的6代的基因武器孢子弹,由于恐怖袭击落在了国土边缘的一个村庄内,疫情整整蔓延了6个省,等到政府下令时,人员已经死伤过了百万,4个城市完全变成了鬼城。利哈的部队被紧急下达命令反击邻国,由于慌张和害怕,利哈做了战场的逃兵,但是赶回家乡时母亲已经在都城,也就是利哈出发的地方去世了,因为这场灾难,利哈流离失所,在防护服包裹的日日夜夜靠抢来的罐头,偷来的水存活,由于战事开始迁移,局部变得和平一些,利哈受到审判一路逃到了这里,当然时效也早已过去,只是这里因为一些无家可归的旅人在这短短的30多年时间里也渐渐地发展了起来,之后就更加离谱了,一些小国譬如以前的北餐西,灭国以后的政府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恐怖分子主力,中国整整17个城市遭到了核弹的袭击,别国也大致情况相同,情报,轰炸已经变成了各国政府上台,换班子的唯一任务。

没有间断过的这三十年的核战争,也有像这里一样所谓的和平,实际上仅仅是因为都城地理位置和战略没有达到核弹的需求而已,身上厚厚的铅挂,还有这些陶土混合了铅做的房子,无一不在说明这一点,三十年除了生态变得非常的差外,人类贪婪和欲望的驱使也并没有停止过丑陋的行为,因为战事,太多的国家开始批准基因改造技术的大规模研发,由于滥用基因技术,人的矛盾变得空前的巨大,像佰娜这样的改造后繁育的纯血亚种人类,像我这样的混着不明基因的废品人类,以及绝大多数受到腐蚀污染,父母基因变异,种间基因杂合等等,人类的基因图谱变得前所未有的繁杂。糖驱动的生物肌肉以及生物电灯也随着技术更新被使用得越来越多,由于便宜,比最初的自动化机器使用更多地进入了普通人的家里,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为“肉具”,在电力能源受战火影响十分不稳定,化石能源完全消耗殆尽的今天,因为燃料为脂肪,糖这些,简单可循环利用,还能自我修复,大致相当于新一代的家用电器。

就在上一年,变种人的种类已经至少出现了60多种,相关的技术也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出现,在中国国内也至少已经出现了5种稳定的“人种”,三十年前第一份文件称呼为“亚人”到10年前为止,“亚人”的族群在政治的舞台上愈发强大,以至于今天,“亚人”的称呼已经不再作为能够随意使用的词汇。谁是正统自然界的造物仿佛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就如50年前的整容一样,人的伦理界限到今天已经模糊且混乱了,甚至被反过来正义化,相对的,人种相互之间的种群隔离以及基因重组的风险,使得这些改造完毕的人类只能违背伦理的近亲相奸,或者不停地克隆,同时大家也都对新的人种更加的加紧研发,对新的物种更加期待。

利哈讲到这里的时候,开始叹气…沉痛的历史翻开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这个世界鲜血淋漓,所以人类开始认知自己的错误,保护环境,热爱动物,保护森林,所以才能让自己呼吸通畅,有肉吃,有果子摘,有家具用,所以才能更舒服的生活;所以,人爱这个世界么?其实,人爱的从始至终只有人类自己而已.人自以为的无私,其实完全服务于自身的自私。人的本质,是更为高阶的碳链病毒。如霍金50多年前所言,人类确确实实是一艘注定会沉掉的大船,虽然一直努力在修补,但终不能改变自己的本性,注定慢慢地毁灭自己。就现在看来,似乎这也是惟一的人类的归宿。

这个经历过人类由繁荣到荒芜的老人灵魂里藏着太多的故事,在利哈的家里,我一直聊到了深夜,直到在肉暖上沉沉睡去,只有外面残破地电力风车还在谨慎抖擞地转着,大家都筋疲力竭,小心谨慎地多活过了一天。


食人族

“你要小心眼睛血红眼窝深陷的那些家伙”,氢这么对我说,第一次还是在我见到她第一天的时候。
“他们没东西吃会把人做食物”,氢小声地在我耳边用颤栗的语气这样说。
想起来那时,我们正在市集上物色偷窃的目标,发现对面的这位“同行”,心心相惜,就这么认识了,当时我饿得半死,如果不是氢的帮助,说不定我就是那些眼睛血红,眼窝深陷的人群中的一员。
氢那所在的是一个“小团伙”,说是小团伙,实际上更像是流离失所的小孩儿们的收留所,年纪大一点的就跟氢一样去偷东西,回来分给大家吃。虽然经常有无法回来的成员,第二天再街头发现了他们的尸体。顶不住氢的威逼利诱,我很快也被同化进了“组织”。

“氢!!!”
我看着倒在地上只剩上半身的血淋淋的氢的尸体,惊恐地跳了起来。却发现眼前自己躺在床上。

才发现原来是个恶梦,我擦了擦脸上的汗,佰娜则狐疑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从丽雅家醒来,我们就急急忙忙准备启程去到下一个村庄了,这次的路途比我们之前的都远,所以我已经在发愁干粮和水的问题了。